李 彦

　　前几天，娘想吃沙枣，老家的那种。
　　这个有点难为我，且不说时令不合适，单就老家那种青涩干小的沙枣，哪个炒货店要是经营它，光凭它一己之力就能关门大吉。可这话我还不能给我娘明讲，因为她向来觉得我冰雪聪明。换句话说，我娘觉得我办法比困难多。
　　跑了几家炒货店，脚都走大了，也只有那种个大味甜、色泽鲜亮的大沙枣，我想这横竖都比老家的那种好一百倍，便赶紧多买了些。送给我娘时以为她也会像我一样满眼放光。可当娘带着些许小激动打开包装纸时，我明显看到了她眼里的光瞬间暗了下来。我明白了，这是娘自己也说不清楚的乡愁。我一时无措，便又结巴着安慰：“娘，放心吧，别说老家的沙枣，老家我都能给您弄来”，听我瞎吹，娘笑着说“儿子都那么大了，自己还长不大。”我有点脸红了，在娘眼里我是个不靠谱的。
　　想起小时候，村口有一棵六七个小朋友胳膊连起来都抱不住的沙枣树，春天，满树枝淡黄色的小花，细细碎碎的，散发着一种天然纯朴的气息，不浓郁不张扬，在灰绿色的叶片缝隙里轻轻地开、静静地败，仿佛这世间来没来过一遭根本与它无关。一到夏天，我们在树下乘凉、树上掏鸟蛋。到了秋天，我们便打沙枣。不过我几乎不吃，因为真的又干又涩没法下咽，但是我也凑热闹，捡沙枣，把衣服上所有的兜都装满，回家晾在窗台上，然后就再也不过问，再后来那些沙枣也不知所终。
　　可惜，后来那棵沙枣树被修路的人砍了。后来我们便无处乘凉、无处安放回忆，我娘也吃不到她的沙枣了，好在有一条宽阔的路给我们带来些许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