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军红

　　周末微雨，我和文静一起回乡下，不知不觉已待了一下午。六点钟我们商量着要返回，四哥便起身去地里给我们摘菜。四哥不紧不慢走在前面，我和文静紧赶慢赶。下过雨的路不太好走，走着走着，前面不见四
　　哥，后面不见文静。
　　眼看着四哥拐进园子里，我也顾不上等文静了，冲着后面大喊几声，也拐进园子里。才走了几步，我就停下来。扑面而来的气息太好闻了，清新且香甜，夹杂了苹果和蔬菜的味道，还有田野间的玉米等农作物混合散发的味道，实在妙不可言。
　　我取出手机，却不知道拍哪里。忽然意识到，味道是拍不出来的。叶绿如洗，苹果套了袋子，缀满枝头，我在果树下东嗅嗅，西闻闻，有点像猎犬在搜索着什么。
　　收了手机，顺着田埂往里走，四哥的蔬菜地近在眼前。但是地上湿滑，水珠还坠在枝叶上，植物太茂密，我挤不进去。我看着四哥摘西红柿、摘茄子，红紫相间，已经一大筐了。我冲着四哥喊：“太多了，带不动了。”
　　四哥应声，继续摘着。菜瓜、南瓜太大，能当展品了。豆角沾了雨水，尽情地疯长，一根根又直又长。旁边是玉米地，出穗的玉米棒又大又饱满。下了雨，玉米穗塌下来，玉米粒已经裸露在外面，新鲜欲滴。
　　文静喊我，她摸索着进来，却又走不到我这儿来。我返回去接她，见她正在树下一脸沉醉地吸气。好香呀，乡下怎么会这么美好！我笑她的傻样，安慰她，以后有时间了常带她来看看。她答应了，又说，可惜带不走，否则天天都是好心情。她取出手机拍苹果，似乎要把这片田园搬走，搬到相册中好记忆回味。
　　我略微有点遗憾。现在这个季节，桃子已经下架了，苹果还没长好，还得一个月取袋子，只能靠着蔬菜犒劳亲朋好友。
　　四哥出来了，一大筐菜，外加一大布袋菜，我接过布袋，沉甸甸的。
　　到了四哥家，四嫂煮好了玉米，我们人手一个，啃着甜甜的玉米。我邀请文静去参观我家的新院，其实是老院子，去年母亲重新翻修了一下，又崭新靓丽了。
　　没有钥匙，没关系，我有的是办法。先上到四哥家楼顶，隔壁就是我家的楼顶，跨过一个窄窄的小缝隙，抬脚就到我家院子。
　　几个成年人，兴奋起来，有点像小孩子。尤其是文静，她胆子小，在我的怂恿下，勇敢了一回，翻过墙头，她激动不已。去的反正是我家，我能做主，一声“翻”，几人前后脚迈进了我家地盘。
　　门窗都锁着，我们在院子里一阵阵比划，欣赏着我那七十多岁老娘的“杰作”，院子整齐干净，红砖黛瓦，老院焕新颜，文静啧啧称赞着我的母亲。返回还得上二楼，在平顶上，我们仨看河、看山、看果园、看延伸向远方的路……几个啃着玉米的人，谈天说地，激情飞扬。
　　有人打电话让我挪车，我们的车堵住了人家的去路。正好，我们也要回家，两家的孩子都没来，大的照看小的，在一起写作业，倒是让人很省心。家长们放飞自我，乡村半日游了一回。
　　我们下楼，四哥分好了菜，一家两大包。锅里的玉米分好了，也是两份，四嫂让我们都带走，锅里一个不剩。
　　四哥送我们到文化广场停车场，放好行李，目送我们离开。我使劲地挥手，使劲地笑，不让四哥看出我的不舍和失落。以前是大伯送父亲，现在是四哥送我，个中滋味无法言说。
　　我招手的时候，车子疾驰而过。人真是不敢长大，更不敢变老，否则总是多愁善感，笑着笑着就哭了，哭着哭着又笑了。
　　回城里，各领各娃，各拎各菜。文静看见菜，又开始念叨，乡下的院子好大呀，乡里的空气怎么会那么好闻。只可惜，明天又要面对局促的高楼大厦了。
　　晚上睡觉前，我想起那片园子，顺手发了朋友圈。然后，在想象的香甜气味里，安心入眠。
　　隔日，碰见好朋友芳子。她说，看见你去乡下了，照片拍得好看，蔬果遍野，万物生长，走在田间，连人都年轻了好多。被她说得这么好听，我忍不住笑了。
　　跟她讲述亲情的温暖，果园的芳香，那种呼之欲出，却又难以描述的气味。突然间，我的眼睛睁得好大，冲她喊，我知道了，那个味道就是——草木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