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泥沟:听清泉流过山涧
2021年10月18日
字数:1,385
版次:04
李发玉
光阴似树叶,不经意滑落时,秋已深。
县城南面的大山,像极了一块幕布。大片的红或大片的黄,夹杂着恋恋不舍的绿,像油画家打翻的颜料瓶,一下子把整个大山染成五彩缤纷。
山叫寺洼山,谷叫南泥沟。吸引我的,倒不是山上色彩斑斓的树,而是山下叮咚作响的泉。
平素里并没几个人来,所以山谷显得幽深而又神秘。踩着河床悠闲地散步,抑或静坐在大石头上发呆,是我来这条山谷最喜欢的方式。
山泉不大,声音却大,周年不停哗哗地顺着山涧往下淌。水花与鹅卵石是上帝打磨了多年的乐器,二者相触,便击打出美妙动听的旋律。叮叮咚咚,哗哗啦啦,滴滴哒哒……辨不清是鼓槌击打编钟的颤音,或手指拨动琴弦的金属声,合奏在一起像极了贝多芬琴键下飘出的和弦。动听,悦耳,是那种风吹月照自然造化的大气,是那种琴瑟和鸣玉珠落盘的感觉。反正,可以把它称为山泉交响曲。
你只需静静地听,不用急着离去。听流水声响,听鸟鸣,听风吹过树林,听树叶窃窃私语……静听,原来也是人世界最美妙的一种享受!
夏日里最动人的马莲花,这时节早就没有了踪迹,取而代之是满河滩金黄的马莲叶。满世界的黄啊,闪着黄金般的碎光,耀得人眼花缭乱。山泉边长成一簇簇野沙棘、水曲柳、爬地柏……一棵挨着一棵,挤着疙疤长,稠密得让人发愁。野沙棘上密密麻麻的红果果,像极了红玛瑙,一粒粒,一颗颗,在阳光下闪着晶莹剔透的光。密密麻麻的灌木林中,到处是野草莓、山梅子,水褡裢,野葡萄,酸酒缸,马奶头……一串串、一颗颗,红得似火燃烧,黄得金光灿灿,白得楚楚动人,绿得娇艳欲滴,紫得令人心醉。
你踩着马莲滩前行,山泉便跟着你前行。各沟各岔来的山泉们,像一群暮归的羊群,全部跟着你的脚步,一路欢歌,最后乖乖汇聚在一起,便形成南泥沟水库。明镜似的水库湖面上,一群野鸭“呱呱”叫着荡来荡去,身后画出端端的人字型波纹……
山坡上的树,一定是从小早就商量好的。不然,怎会这般守规矩呢?山梁上被针叶松占领,山沟里被野白杨占领,北坡上是桦树,南坡上是云杉。身材矮小的灌木们,山柳、金露梅、珍珠梅、冬青、香柴、野蔷薇、野樱桃、串地柏……最没竞争力了,它们无可奈何地寻找那些浅坡,或者在光线不好的树缝隙安身立命。反正这世界就这样,连论资排辈都省略了,那些默不作声的小生命,只能忍气吞声地存活着,从来没有指望拓展自我发展的空间。即便这样,各色树种们,依然将山坡覆盖地严严实实,像一幅挂在天上的巨型水彩画。
南泥沟水库边上,最显眼的,当然还是野白杨了。别看它们平素里其貌不扬,秋风一吹,个个激动地像情趣横生的闺蜜。她们手牵着手,聚拢在一起,哗啦啦摇身一变,愣是把山坡染成一片金黄。紫色那种植物,应该是香柴吧,一片连着一片,色彩格外艳丽。它们点缀在碧绿,橙红,金黄之间,如熊熊燃烧的烈火,把半个山腰都烧红了。
最令人陶醉的,是傍晚时分了。夕阳的光变得格外艳丽和妩媚,柔柔地,斜斜地撒过来,阳坡的野白杨林瞬间被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山梁也被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水面忽然沉静起来,温顺地没有一丝波纹。宝石蓝的镜面把金色的、红色的、绿色的、紫色的树木,清晰地倒影其间,让人产生无限遐思。
这个时候,山顶上的羊群也开始陆续收兵回营了。它们洁白的身影,像撒落在山坡上的粒粒珍珠,与蔚蓝色的天空,天空中飘荡的白云相互映衬,形成一幅如梦如幻的画图。
溪水仍在流淌,小鸟仍在鸣唱,野鸭仍在游荡……深秋的南泥沟,终于实现一年中最华丽的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