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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上生瓦松
2025年07月28日
字数:1,397
版次:04

陆明华

  瓦上生瓦松,这是故乡古老的风物之一。
  何谓“瓦松”? 瓦松,又名向天草、昨叶荷草,景天科瓦松属二年生草本,生于瓦屋顶、墙头或山野石缝间。头一年只生叶,第二年只开花。唐诗人崔融写有《瓦松赋》,云:俗以其形似松,生必依瓦,故曰瓦松。
  瓦松,附瓦而生的植物,乡下人称为“精”。前面往往还要加上一个涂上的色彩词——蓝瓦精。颜色幽暗,明澈,像蓝精灵一样。
  瓦松是一种生长在鱼鳞般屋瓦缝隙里的多肉植物。只有成精的瓦才能通身长有羽毛,跃跃欲试,雨前,瓦有磨翅之声。瓦松高高在上,只可远观,若是遇到低矮或者坍圮的瓦房,便能看个仔细。
  故乡的老屋坐落在一个小山坳里,瓦屋不尽相同,有的人家灰瓦青砖,有的灰瓦红砖,还有的红瓦红砖。灰瓦日岁年长的,多已斑驳厚重,瓦与瓦的空隙长着三五寸高的一种被称为“瓦松”的植物。
  人到老年,心慢慢沉静下来,开始喜欢一些老旧东西,比如老房子,比如瓦松。
  瓦松生长在老屋的屋顶上,只要长瓦松,就知道那屋子有了些年头。在我儿时的记忆里,能长瓦松的房顶其实极少。有瓦松的地方多是山中无人居住的老屋,以及古旧无人打理的寺庙房顶,而大家寻常居住的地方却是极少见它。
  瓦松的形状似圆锥,叶子从下往上由线形渐变成披针形。靠近根的部分叶片窄而长,呈线形;随着叶片一层层地往上铺展,渐渐变得宽而短,呈披针形。瓦松为穗状花序,花轴较长,花朵或白或粉,由下而上依次绽放。
  夏日午后,凉风习习,季节临近小暑,依然没有热的迹象,充沛的雨水染绿了季节,连围墙和屋角那些不起眼的旮旯里的苔藓,都绿茸茸的。
  在这多雨的时节,瓦松汲饱了水分,在一条条瓦楞的缝隙里,长成一片泛着茶黄的绿。矮的,形态像绽放的菊花;高耸的,竟有松塔的韵味,虽只有一拃来高,因高踞屋瓦之上,而多出一份峭拔与高大。
  盛夏,屋顶之上,瓦松的花朵在燥热的风中肆意地绽放。花落之后,种子慢慢长出来。
  雨过天晴后,又要耐住屋瓦上四五十摄氏度的高温而不枯死。它就是这么一种惯于在“水深火热”中蓬勃生长的植物。秋风吹走了种子的青涩,留下一抹成熟。种子被风摇落,落到瓦片缝隙的浅层土壤中。
  灰瓦挽住了生命的根基,它浴火再生,怎不知泥土的珍贵。一道道瓦缝好像灰瓦的土坑,晨曦夕影,粒粒泥土足以覆盖滋养不知何时飘来的一粒粒瓦松种子,不过,当细雨蒙蒙,有些瓦缝的薄土难免被雨水噬走。幸运儿吐芽冒叶,即使再卑微的影子,也屹立风中。
  瓦松无老屋不立,老屋无瓦松不美。老屋是瓦松的生命支柱,风风雨雨的岁月历程里,蕴积了瓦松的营养之源;瓦松是老屋的生命之语,一年又一年的花开花落,是一岁又一岁时光的浅吟低唱。瓦松和老屋相依相偎相融相生,共迎风雨,共沐阳光,共数静水流年。
  瓦松具有独特的选择性,它闭塞,固执,留恋旧瓦,对故土的依恋让它对“与时俱进”的观念表示决绝,不可移栽它地。有一次,我从老屋的瓦砾中,我找到两株瓦松,带回家来,小心翼翼地带到城里栽在花盆,没有成功。它不妥协,它不和我配合。它周身失去灵气,宁可枯竭也不呼吸。它以牺牲自己的态度表示对这个世界的拒绝。
  如今随着乡村振兴和人们生活条件改善,乡村一座座楼房平地起,乡村老屋渐渐脱离了人们的视线。但我每次还乡时,总希望自己还可以回到故乡的老屋里,感受故乡的厚重底蕴,回忆童年的事与人。我发现,虽然乡村老屋在慢慢凋零,但屋顶瓦上出现越来越多塌陷的小坑,那坑中继而又长出一株又一株的瓦松。
  故乡老屋走过上百年的时光,瓦松也不会褪色远离游子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