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尽千帆梦犹在 清澈如水少年心
2025年06月09日
字数:1,459
版次:04
冯彩红
那年,他17岁,正是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无忧无虑,仿佛整个世界都是那样地阳光明媚,风光无限一如他们那颗不染纤尘的心。
硬要说有什么烦心事,那便是隔年的高考。
以他当时的成绩,可以很轻松地考上一所不错的大学。可是,心高气傲的他却有着更高的追求。彼时的他行色匆匆,目光炯炯,怀揣着“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的雄心壮志,披荆斩棘,废寝忘食。谁曾想,在这紧要的关头,命运的齿轮已悄悄地变换了方向,一双无形的大手,硬生生地将他从一个肆意洒脱的洋洋少年,变成一个持重无言的大人。
母亲的重疾,父亲衣不解带地日夜陪护,小小的他便承担起照顾家庭的重任,做饭打食、喂猪喂鸡、照顾弟妹……为了不影响学习,他只能将休息的时间一缩再缩,唯盼着母亲能快快好起来。
两天、一个月、两个月……在日日的繁忙与煎熬中,那点可怜的幻想也成为泡影。没有最坏只有更坏——“我们这里已经无能为力,只能火速转到北京的大医院……”仿佛突然而至的狂暴雷电,将他的心震碎一地。
送母亲上火车时,所有的人都哭了。他强忍着撕心裂肺的痛,用力地拥着母亲,不愿放开。最后佯装潇洒地挥挥手,用一个很夸张、很做作的笑脸,回答了父母所有的不舍与牵挂。
仿佛断了线的风筝,直到高考前,父母亲都没有回来。他像一个机械的木偶失魂落魄地走出考场,满脑子都是全身插满管子的母亲和父亲熬得通红的双眼。
放榜那天,看着同学们失声痛哭的样子,他心里的雪下了一场又一场。他又何曾不想放开嗓子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为了生死未卜的母亲,为日夜操劳的父亲,为自己一直以来的咬牙坚持,为那差之毫厘的失之交臂……他抬眼看看那明晃晃的天,努力地咬着嘴唇,硬是将翻江倒海的喷涌血气压抑于无形硬是将冲天呐喊的喷涌血气压抑于翻江倒海的胸中,咯咯咯牙齿的响声震耳欲聋。
也许好事多磨,又或者是因祸得福。第二年,他便有了一份不错的工作,而且他的母亲也恢复得不错。得到消息的我,第一时间就兴冲冲地赶过去:“老弟,这么天大的好事,还不请哥们好好搓一顿!”酒桌前,大家又唱又叫,开心得不得了,他却沉寂得仿佛一座雕像。
我知道,他始终放不下心底那个遥远的大学梦啊!毕竟,那才是他心中的桃花源,才是他真正在意和追求的!可是,眼下,他只能早早上班,为了生病的母亲,为了念书的弟妹。
以后的日子里,他一边工作,一边学习,终于拿到了心心念念的大学毕业证。望着那张倔强、沧桑的面孔,望着那覆盖着星星白雪的鬓角……我的心一阵阵地发酸。
自始至终,他都是那个心地善良的孩子呀!
小时候,院子里常常来要饭的,印象最深的是那个“大草包”。穿得破破烂烂,背上总背着一摞厚厚的书,也不嫌沉!看到他,调皮的我们便一轰而上:“大草包,大草包,一个讨厌的大草包!”甚至用石子打他,放狗咬他……小小的他却一声不响地转回家,默默拿来吃的喝的,还搬来小板凳让他坐下,仔仔细细地整理着那些书籍,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狼吞虎咽地吃下去,深潭一样的眸子里尽是温柔,仿若茵茵夏日里那一抹灿灿的朝阳。
点点尘埃,仿佛有了某种魔力,似一群群飞舞的蝶,纷纷扬扬地旋舞间已牢牢牵绊住我们的嬉笑的目光。我们不自觉地蹲下身,用柔软的手掌细细抚平层层叠叠的皱褶。一霎间,仿佛窥见灰头土脸的乡间女子巧笑倩兮的美好模样。
如今,几十个寒暑春夏悄然划过,我们已人到中年。透过点点时光的无涯,穿越层层岁月的阻隔,我们仿佛又回那个美好、靓丽的青春时代与当年的小小少年促膝长谈、把酒言欢。见证他的成长,他的辛酸,他的隐忍,他的倔强……可我知道,尽管风云变幻、世事多艰,可那份清澈如水的少年心却始终未曾改变。